艰难复健中

『草帽』人自醉(下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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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几年皇后收养了良家子为养女,姑娘姓范,小字观音,初进宫时,不足十岁,稚气未脱,如今以及及笄之年,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,皇后虽表面不谈,但心中还是暗暗的惦记着他的婚事。


原本她以为,一朝她会十里红妆送新娘;不曾想,转首一望,却是遍地落叶萧瑟黄。


一日,帝后举办家宴,而他须安排好宴会的各项事宜,步伐不曾停歇,见远处一个穿着内侍袍服的人向他跑来,他定睛一看,是仪凤阁内侍,梁怀吉。


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,步下加急,只听怀吉说到“官家与范姑娘在殿中”时,闻言一滞,而后渗渗凉意从脚底传遍全身,他仿佛听见了什么破碎的声音。不待怀吉言毕,便展袖而起,大步流星地往后苑走去。


他到时,皇后正倚在阑干上,眼神空洞,怔怔望着后苑开得甚好的花儿。他站在她身后,微风轻轻拂过她的袖摆,使其微微露出了她白皙的手腕,肤若凝脂,却一动不动,宛若一个美丽的被风随意摆弄的傀儡。


他的心不知道被谁揪了一下,侧首,他屏退了众人,一时,若大的庭苑中,只剩他与她二人。

“娘娘。”曾几何时,他也是这样,唤她“娘娘”,而后跟在她身后,一言不发。他就这样,在她看不见的地方,注视着她的背,自信的,疲惫的,心伤的……他依旧不发一语,就像一道颀长的影子。


他看到她那僵直的背逐渐舒缓,旋即轻颤。尽管她已经极抑制的避免自己呜咽出声,可还是被他发觉了。


她在哭。


他藏在袖口处的手微微收紧,不由得走近,仅剩半米距离时,他抬手,在即将触碰到她的肩膀时,一顿。立即收回了手。


“娘娘,别哭。”犹豫了一下,他道。


被瞧破,她不再隐藏自己,他亦听到了她那断断续续的低泣声,一抽一抽地,撩拨着他的心弦。良久,他看到她用纤细的手指揩去了眼底的泪水。转过身来,微红的眼眶暴露了她先前的状态,她扯出一抹恬静的笑,轻声道:“平甫,我们回去吧。”


他一惊,赶忙欠身道:“臣,何德何能……能与娘娘一起用一‘们’字。”她垂头,看了他一眼,不说话,只是淡淡的笑,侧身绕过他,朝宴席走去。


席上,今上已经归座,时不时地瞟着侧座的范姑娘。范姑娘面显绯色,轻抿着嘴,袖中暗自绞着手指,这是她进来时看到的景象。


宫中的消息倒是传的快,在座的娘子都听到了一丝风声,见皇后到来,即把目光在场上三人流连,有戏谑的、有担忧的、也有气极的。


张娘子重重的把酒杯放下,划过一道刺耳的声音,脸色铁青,狠狠地挽了一眼范姑娘,面色不善,而后偏头,委屈地望着今上。今上却没有看她,而是看向了皇后。似是心虚,今上起身,步至皇后面前,想要拉起她的手,却被她微微避开。


“丹姝。”今上温和道。


她不语,今上顿时有些尴尬,忽的眼神一凛,他的目光朝皇后身后探去,落到了张茂则身上。


一阵沉默,他语气冷了下来,道:“皇后今日气色不错,坐吧。”


皇后闻言,挑了挑眉。她自嘲的笑了笑,随着他的话就座。


莺歌燕舞,亦无人再欣赏。


过了不久,皇后以她舍不得范姑娘出宫为借口,请求今上纳她为夫人。今上知道她给了他一个台阶,便顺势而下,“从其所请”。


自此今上便常常宿于柔仪殿,对皇后也温和了许多。皇后对今上的反常行为也不多问,今上到柔仪殿时,她都叫人去树下把自己酿的酒“墨曜”挖出来,招待他。他们一生意见多不合,但对这酒皆很喜欢,常常把酒言欢。听殿外的侍女说,殿内经常传来今上爽朗的笑声,却不闻皇后的笑语,她们猜想,应是皇后娘娘喝醉了。


张茂则勾了勾唇,没有再去打扰她们的窃窃私语,而是悄无声息地离去,每走一步,脚下就愈发沉重,像灌了铅一样,他朝柔仪殿方向眺望,复而垂首,唇角弧度更深了,可是眼底却一片苍凉。


她能幸福,便是最好,可是,他的心怎么那么疼呢?


所有人,包括他,都不知道,帝后和谐的状态,终似虚幻美好的泡沫,悄然消失在被血色染红的天空中。


他被密杂的马蹄声吵醒,朦胧之间,他意识到,宫城中绝不可能有如此急躁的马蹄声。仅此一瞬,他迅速披衣,冲出门外,即听见内人高喊:“皇后口喻!诸娘子闭门勿出!”


他心下一紧,皇后娘娘……


他咬了咬牙,转身朝福宁殿跑去,到时,他见怀吉和一众内人,各人手持一只棍子,立于殿前。他问怀吉:“官家可否安好?”


怀吉低声回答:“官家现不在这儿,而在柔仪殿。娘娘为让贼人误以为官家在福宁殿,吩咐我们在这佯守,为禁军争取时间。”


“嗯……”他松了一口气,道,“我去柔仪殿保护官家,你小心。”


怀吉应下,他迅速前往柔仪殿,敲了敲门。


“谁?”一个冷静的女声响起,是她。他站在门外,缓缓道:“娘娘,是我,茂则。”


皇后手执长剑,立于殿内。闻言,紧锁的眉头有一丝缓和。她的语气也少了几分凌厉,朝门外道:“先生请进。”


他踏入殿内的时候,看了一眼皇后便迅速移开,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下,只因亲眼见她安好。他走至今上身边,行了礼,侍候在旁。


此时一个传递消息的宫人来报:“娘娘,贼人入了偏殿,人不多,大约五六个,是否要下令捉拿贼人?”


皇后点点头。扫视在场众人,问:“贼人猖狂,无视军威,若不正法,必定后患无穷,而现吾需要派遣几位内侍与之周旋,贼平加赏,你们……谁愿前往?”


话一落,众内侍面面相觑,只见张茂则往前迈了一步,率先道:“臣愿前往。”她一顿,转首问刚刚那名内侍:“消息可否准确?”


“千真万确。”那人回答道。


继张茂则之后,更多的内侍也纷纷跪下,表示愿与贼人周旋。皇后遂手持剪刀,剪下他们的头发为证,而后严肃道:“贼人若束手就擒,便留活口;若负于顽抗,格杀勿论!”


张茂则带领内侍离开,她把剪刀递交给身旁侍女。安静的殿内传出几身少女低泣,她撑起疲累的眼眸,瞥了眼声音出处,正是刚才一路从翔鸾阁奔到柔仪殿,言曰护驾的张美人,而今上正在轻声安慰她。


张美人颇为自得的看向皇后,皇后却早已移开目光,神情淡然,只是身形朝向延和殿,眼里隐有忧色。


约莫半个时辰之后,不见张茂则等人,只听贼人三人已被诛杀,一人逃逸,还有从贼人处搜出来的物品。皇后蹙眉,想问什么,但终究没说出口,一查贼人的私人物品,竟发现了皇后的贴身侍女袁双玉与贼人私通。皇后怒极,不顾她的求饶和今上的劝阻,身着正装,毅然请求官家,将袁双玉赐死。


今上被皇后的“上谏”磨得不耐烦,瞪了她一眼,便摆手任皇后处置,便卷尘而去。


待脚步声渐远,皇后立即叫人将袁双玉拖出去诛于东园,而后顾内侍,轻声问:“怎么未留活口?”


“娘娘恕罪,当时场面混乱,贼人喝了酒,神志不清,提刀就砍,疯了一般,还伤了张先生的左肩。臣等生擒不得,只好将贼人诛杀,不过还是让一名贼人跑了。”


他……受伤了?她遣走了内侍,唤来秀娘道:“你带人,把我新酿的酒挖出来,再派人给张先生传话,请他傍晚时分过来试酒。”


夜幕降临,张茂则抵达柔仪殿,肩膀上的伤口还隐隐作痛,即便他现在的状态不宜饮酒,他还是不忍拒绝她的邀约。


秀娘领他进了正厅,笑着向他解释情况:“娘娘在先生未来之前,便喝醉了,这‘桃夭’倒也是烈,娘娘也才饮了几杯……平时那‘墨曜’,娘娘就算饮好几坛,脸色都不带变的呢。”


“谁说吾醉了?”殿中忽的响起吐字略微含糊的声音。他寻声望去,只见她外披一件真红褙子,未系带,露出脖颈里一大片雪白肌肤;未戴冠子,任由青丝垂至腰际,面色酡红,眼神迷离,完全没有平日中宫的端庄素雅。他所有的伪装在顷刻间轰然崩塌。他深垂首,不让人看到他此刻的表情,但耳廓微红,全身燥热出卖了他。


半晌,才听见她让秀娘退下,秀娘顾了顾皇后,复而顾了顾他,没说话便离开了。


“平甫,”这沾染了酒气,绵软的声音轻轻唤着他的字,就似一只小猫,伸出她那锋利的小爪,朝他对心里最柔软的那处,不重不轻的挠了一下,“你站那么远干什么?我很吓人么?过来。”语毕,她捧起坛子,往酒盏里倒了些酒,而后端起酒盏,朝向已经走至她面前的他一递。



他双手接过,凑至鼻尖一嗅,醇厚的香气缠绕鼻尖。他温柔地凝视皇后姣好的面容,淡淡一笑,这酒,的确是会醉人的。他正欲饮下,一只柔夷软软地,覆上了他的,拦住了他。


全身血液仿佛凝固了般,他怔愣地望着面前的女子,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,被她握住的手亦不敢动,就这么任由着她拿回手中的杯盏,看着她一饮而尽。


“我忘了……你受伤了,”她嘴里嘟嘟喃喃道,完全没察觉眼前人的反常,“饮酒不利于伤口恢复的……你伤的是左肩,嗯……让我看看,严重么?”说着她飘忽着上前,去扒拉他的衣袍。


他大惊,赶忙后退,却不料令已经抓住他衣领的她重心不稳,一个踉跄,竟径直倒在他怀中。


感受着怀里的柔软,隔着衣服与她相触的地方如火一般炙热滚烫,他终于忍不住干咳了几声,喉结微微滚动,发出来的声音是他都想象不到的沙哑:“娘娘,现已入秋,娘娘穿的太单薄了,小心着凉,臣记得前几天官家叫人为娘娘做的那件大袖衣……臣将它拿来,给娘娘披上吧。”他抬手,指尖轻触她的肩,想扶起她,她却不愿意,双臂缓缓环住他的腰,将面颊贴于他胸口处。


“官家……”他听见怀中呢喃,苦涩地扯了扯嘴角,原来她竟是把他当做官家。可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把他从冰窖里猛的拽出,“我不想当他的皇后了,我不想当他的妻子了。”她语调异常平淡,只因酒的缘故,令尾音稍微翘起。


“平甫,我累了,”她一字一顿的说,而他的眼睛里闪过奇异的光彩,星星点点地散在他目及之处,“他不喜欢我,对我好,也是因为我做了让他高兴的事,观音如是……他更怀疑我怀有私心。”


“娘娘。”他打断她,低首,温柔地凝视她,面含心疼。


“但这些我都不在乎了,只要他不伤着我想护着的人便好,”窗外一阵凉风突袭,她蹙眉,蹭了蹭他的胸口,把头埋得更深。片刻,她环在他腰上的手收紧,语气弱了几分,道“不对,应是护我的人。”


闻言,他微微睁大眼睛,惊愕的看着她,良久说不出话,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,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磅礴,深沉……觉察她的信息逐渐均匀,他偏头,她恬静的脸庞映入眼帘,两团红晕挂在腮边,甚是可爱。


果然睡着了。 似是下定决心,他搭在她肩上的手缓缓下移,至她的纤纤细腰处;他一顿,而后轻轻搂住了她,下颌虚抵在一头青丝之上,他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,道:“茂则一生,愿护……愿护曹丹姝,平安,顺遂。”


之后,他将她抱起,轻轻放置在床上,向里掖了掖被角;他注视着她的睡颜,把垂落在颊前的鬓丝拢向耳后,便悄然离开了。


这应是这一生,他与她距离最近的一次,无论她醒后是否会记得。


一轮弯月从密云中探出头来,柔和的光洒在柔仪殿通往内东门司的路上,一片澄净。


半月后,宫变以张氏升迁贵妃,入住宁华店而告终,张茂则与皇后亦有半月未见。皇后因贴身侍女与贼人私通而受牵连,在柔仪殿闭门不出。而他,则连日奔波,只为护她不受伤害。


张茂则到柔仪殿时,皇后正站在檐下,眺望着远方,眼里平淡无波,柔和的脸庞衬起她深谷幽兰的气质,看上去气色正好。


“娘娘,张先生来了。”


她转身,凝眸而视,微微笑道:“平甫来啦。”举手投足,无不得体,应是不记得那天的事了。


他欠身,也并未多说些什么,只是例行问一些琐事。而这次他立功任领御药院,就在这些琐事中穿插了一两句医药之事。


说到饮食问题时,他道:“娘娘应注意膳食均匀,还有……”顿了顿,他不自然地说,“不宜过度饮酒。”


许是留意到他的反常,皇后微微抬目,注视着他,半晌后不禁笑了,半开玩笑地说:“也是,那日喝得多了些,连一滴酒也没给平甫留,难怪平甫今日特意提起……你们,去取一坛酒,赠予张先生,就当是贼平加赏了。”


他徐徐抬头,与她对视,似有一层屏障在两人之间破碎,她知道他肮脏的心思了,她会怎么想,一个内臣,竟敢肖想大宋国母……她会这样想吗?


“娘娘,官家……”他急于转移话题,刚说几个字便见她提手打断,只听她皱眉道:“平甫,有汝护吾,吾亦不会再想其他,你可不可以,不要把我推得更远。”彼时殿内只剩他们二人,此话一出,他脑子嗡的一响,良久无言,唯独两两对望,直达心底。


侍女提着酒入殿,把酒递给四肢略有僵硬的张茂则,顾了顾他,又顾了顾与平时也略有不同的中宫,不免奇怪。过了一会儿,只见张先生躬身,语气多了几分坚定,道:“茂则,遵旨。”


她们有些摸不着头脑,忽的闻得一阵馥郁清香,寻味望去,是素心腊梅花开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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END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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